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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旅散文百年述略

导读:

  梳理近百年以来的军旅散文发展脉络,我们可以看到,军旅散文作为军旅文学的一个重要支脉,虽然并不

  梳理近百年以来的军旅散文发展脉络,我们可以看到,军旅散文作为军旅文学的一个重要支脉,虽然并不总能领新标异,但确实能在不同时期对时代风云有所回应,对战争历史有反思,对生命经验有感悟,对军营生活有描绘,而且不断形成和丰富着作家们的自我创作个性,同时也丰厚着军旅散文的艺术底蕴,尤其是以军人的独特风骨和军营文化的独特内涵,为散文这种轻盈的文体提供了硬朗的骨骼和灵魂的重量,同时更加确立了军人精神境界的神圣价值,最终形成了军旅文苑中姹紫嫣红的明媚风光和万千气象。

  中国是一个诗歌的国度,也是一个散文的国度,从先秦诸子、 《尚书》 《战国策》到汉赋,到唐宋八大家,其中军旅(或战争)篇什也是洋洋大观,连篇累牍。具体一点说,从司马迁的《史记·项羽本纪》到诸葛亮的《出师表》 ,从李华的《吊古战场文》到苏轼的《赤壁赋》等等,名篇佳构亦不胜枚举。但自明清以降,文风随世风迁移,怡性娱情的小品文逞一时之盛,那种取材于战争的气势磅礴的黄钟大吕之音反倒日渐稀少,沉雄阔大的散文一脉式微若游丝。新文学运动的前20年,散文成绩斐然,大家杰作迭出——有儒雅闲适的周作人式的小品,也有妙趣横生的林语堂式的议论;有丝丝入扣的胡适式的说理,也有投枪匕首般的鲁迅式的杂文;有意境俱佳的朱自清式的美文,也有言近旨远的许地山式的寓言;有郁达夫、徐志摩宣泄无遗的抒情,也有夏丏尊、丰子恺精简传神的记述。

  比起上述百家争鸣、百花齐放之散文大观,“军旅散文”的发展则相对滞后。直到建军初期,它才作为对时代的一种文学响应而乘势发展。代表人物如朱德、茅盾、老舍等人,对时代的痛楚作出直接回应,他们或愤怒于敌军的残暴,或痛惜亲人、友人因时局混乱而惨遭不幸,以笔为枪讨伐世道之不公、屠戮者之不仁。此时战争形势严峻、人民苦难深重,军旅散文艺术也在反思、扬弃中逐渐寻求艺术突破路径。

  以毛泽东的《中国人民站起来了》一文为标志,新中国成立,也昭示出军旅散文由此进入当代文学的视野和范畴。受时代环境限制,军旅散文在纪实和抒情两条路上都显得力不从心,传诵一时的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 《依依惜别的深情》是当时环境下军旅散文的典范之作,也被视为当代军旅散文的发轫之作。虽然这两篇散文常被看作是战地通讯,被纳入新闻的范畴,这当然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它完全符合通讯的要求,具有完备的新闻要素。但是将其视为当代军旅散文的发轫之作也毫不勉强,因为这二者之间本来就不存在严格的楚河汉界。更何况,魏巍是一位有深厚文学修养的成熟作家,他在“通讯”中自然而然地使用了更多的艺术笔法,倾注了更浓厚的个人情感。事件的真实性使它像通讯,而表述的文学性又使它成了散文。这是一个“混血儿” ,杂交的优势是魏巍散文脍炙人口、风靡一时的重要因素,同时成功地开启了前十七年纪实类军旅散文的先河。在这条河道上奔涌前进的还有刘白羽的中篇纪实散文《龙烟村纪事》《万炮震金门》以及《志愿军一日》 《星火燎原》 《红旗飘飘》等大型回忆性丛书。以个人角度的散文笔法记录下战斗历程,从而写出散文佳作的作家还有巴金、丁玲、孙犁、吴伯箫、碧野、柯灵、杨朔、艾煊、黄秋耘、菌子、刘真、冯牧、方纪、白桦、叶楠、彭荆风、吴有恒等人。而巴金的《会见彭德怀司令员》 、方纪的《挥手之间》 、吴伯箫的《歌声里的回忆》则是其中艺术性较高、影响较大的上乘之作。这一路散文发展到新时期,因思想解放和题材开放,进一步强化了新闻性和纪实性,继而从散文家族中彻底独立出去,蔚成报告文学一大国,又别有一番洞天。

  与纪实类散文并行发展的是抒情类散文,主要代表人物是刘白羽。他的名篇《日出》 《长江三日》并不以真实具体地记录重大事件见长,而主要以抒情著称于世——借用“日出”和船行三峡的壮丽景观,来抒发一个战士对人生、对社会、对历史进程所作出的如高天流云般的俯察与观照和激流勇进一往无前的英雄气概与必胜信念,显得胸襟阔大,格调高远,激情澎湃,文采华美,有一种交响乐的气势与辉煌。它成为一种抒发革命豪情与理想的范文,却又使人掩卷兴叹,难以模仿。刘白羽晚年著有长篇散文《心路的历程》 ,作者以散文家优美的文笔,通过坎坷的人生抒写,刻画了一个旧中国的崩溃,一个新中国的诞生。

  杨朔的散文创作开始于新中国成立前,主要写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时期火热的战斗生活,新中国成立后则有不少反映抗美援朝伟大斗争的通讯特写,这些散文多为客观叙述的“实录” ,报道性较强,但反响一般,真正引起文坛瞩目的是他的一批立足审美的“诗化”散文的出现,如《荔枝蜜》 《雪浪花》等。

  新时期之初,为军旅文学重振雄风的首先是小说,其次是报告文学与诗歌,散文( “艺术散文” )则在前者频频获奖赢得的阵阵喝彩声中湮没无闻。或者说,此一阶段的军旅散文和当代散文一样,正处在挣脱“十七年”传统窼臼,并向着更加良性的散文生态环境发展的过渡时期。

  “文革”过后,曾以《第二次考试》享誉文坛的何为率先发声,于1977年发表散文《临江楼记》 。此文以《采桑子·重阳》词意贯通全文,追溯毛主席当年在闽西的战斗足迹。

  此后,较为活跃的军旅散文作家代表有王中才、杨闻宇等人,尤其是杨闻宇,以痴心不改的初衷持续在散文领域深耕细作。他在坚持散文创作的三十多年中先后出版了《灞桥烟柳》 《绝景》 《不肯过江东》等多部散文集,其间留下了艰难蜕变的履痕,也逐渐修炼出了一身“功夫型”的散文身手。他对中国传统散文的精研和对典籍的谙熟,使他常常能辑古钩沉,发历史之幽思,愈到晚近,愈有走余秋雨的“文化苦旅”之趋向。

  真正打破军旅散文沉寂局面的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尤其到了九十年代,安定祥和的社会环境、多音齐鸣的文化格局,都使得作家们的精神和心态得到了空前的解放。于此,散文热潮的高涨也就不可避免了。有一特点倒也与当代散文界相近似,从诗人、小说家队伍里杀出几员大将,才从根本上开出了军旅散文的新生面。他们是:周涛、莫言、朱苏进、朱增泉、李存葆。

  周涛散文的最大特点就是一个“大”字,它们气势沉雄,意蕴深远,笔力强健而汇成一股语言的雷鸣,夹带着西北的天风滚滚而来,使人如闻天籁,振聋发聩。这些大散文具有两个向度上的意义:从共时性看,它把周涛推上了当代散文革命的前沿;从历时性看,它和“十七年”时期的散文传统明显决裂,传送出了散文换代的先声。周涛创作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之交的《稀世之鸟》 《游牧长城》 《兀立荒原》等散文集使他鹤立于军旅散文界,并和余秋雨、张承志、贾平凹、张炜、韩少功等优秀作家一起排列出了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国散文世界的最新风景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