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微信出現,2012年,微信有了朋友圈。如今,朋友圈已是中國網民使用率最高的社交應用。
手機在手,中國人的社交方式悄然變化。點贊或轉發,群聊或分組,屏蔽或拉黑……朋友圈重構著人們的處世哲學。
有人說生活被社交綁架,有人說私域和公域難分,還有人干脆說朋友圈裡沒朋友。
11月13日凌晨3點,周小楠在北京的出租屋裡,把一首90年代的老歌《笨小孩》發上朋友圈,這一天,她過得很累。
從事媒體工作的她,生活常陷落在出差的路上和寫稿的電腦前。13日夜裡,剛出差回北京的她,到家已是凌晨2點。
躺在床上,周小楠拿起手機,想在朋友圈吐槽工作的壓力。但沒等朋友圈刷完,這個念頭就打消了。
從點著燈的寫字樓,到發著光的顯示器、甚至夜幕下的路燈,深夜的朋友圈裡,周小楠發現至少有3個微信好友在發圖証明自己工作到很晚。
“晒加班會不會讓領導覺得矯情,會不會被同事說是戲精,會不會讓老家的父母擔心?”周小楠說,若是倒回去幾年,自己不會為發一條朋友圈思前想后,但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開始覺得朋友圈更像一個秀場,出來“走兩步”的時候要顧忌方方面面。
“人生如戲,全靠演技,有時候朋友圈也是。”凌晨的周小楠選擇寄情於歌。
她隻順手把耳機裡那首《笨小孩》發上了朋友圈,再寫上那句她欣賞的歌詞:“往著胸口拍一拍,勇敢站起來,不用心情太壞。”
很多人把朋友圈裡的一類友誼歸為“點贊之交”。
用周小楠的話說,“你發一條朋友圈,他們就能給個秒贊,但關上手機,你卻連對方是誰都想不起來。”
這種不真實感的友誼讓周小楠覺得朋友圈裡的自己很孤獨:即便在微信列表裡躺著924位好友,一條朋友圈能收到的評論和點贊也不計其數,但想要找人促膝長談時,才發現真朋友不過二三。
當然,點贊也是一種社交。
陳青是深圳一家地產公司的職員,初入職場的時候,為了能盡快和同事打成一片,她總是會有意識地為他們的朋友圈點贊。
“哪怕對方轉發的文章我都沒點開看,刷一遍朋友圈,差不多要送出去十來個贊。”
為人情點贊,在陳青眼中已是朋友圈的既定法則。隻要混跡於斯,就無一例外:贊領導轉發的深度美文、贊同事晒出的精修自拍、贊客戶挂出的行業資訊……哪裡有人情,就去哪裡點。
如今,陳青已經離開了那家地產公司。社交圈子換了,過去那些必須要點的贊,如今也終於不必了。
有人說,刷一遍朋友圈,比看一部連續劇更為精彩,晒臉、晒娃、晒美食、晒風景、晒方向盤……指尖上的朋友圈,變成了包裝自己人設與標簽的舞台。
關於朋友圈,網絡上流傳著一個數字:每個人平均每天打開朋友圈的頻率在15次以上。而這個頻次,與安欣刷朋友圈的頻率相比,還相差甚遠。
今年19歲的安欣是北京一所名校的大學生,常說自己是朋友圈重度依賴者。打開安欣的朋友圈,能看到她與閨蜜逛街、與男友約會、吃大餐的菜譜……而發圖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挑選照片,裁剪、調色、修容……處理完9張照片,耗時40分鐘有余。
有時候一天之內,這樣的9宮格晒圖模式,安欣能發好幾撥。但安欣樂此不疲,因為有滿屏的點贊和留言。“被關注,能讓我愉悅。”安欣說。
晒得太多,安欣的刷屏也會讓微信好友難以接受。生活中,同學秦樺是安欣非常好的朋友,但是秦樺的朋友圈已經屏蔽了安欣。
“我不明白把自己的生活剪輯在照片裡,再晒出來的意義何在。”秦樺說,他們的生活真像照片裡一樣嗎?
朋友圈裡,轉發是一種態度,但是有些轉與不轉,有人在糾結。
李浩是北京一家公司的中層,也是一個4歲孩子的爸爸。
兒子班主任發在家長群的育兒心得、領導扔在工作群裡的雞湯文章,親戚放到家族群裡微商廣告……轉還是不轉,成了李浩的難題。
“同事們都在轉,你說你轉不轉?家長們都在轉,你說你轉不轉?三姑二姨都在轉,你說你轉不轉?”李浩說,轉發也要被人際關系綁架。
如今,李浩在每一次不得已的轉發前,都要在標簽分組裡挑挑揀揀,斟酌對誰可見,對誰不可見。
“既然叫‘朋友圈’,為什麼還得讓朋友不可見?到底是朋友出了問題,還是朋友圈出了問題?”李浩不明白。
最近,李浩已將朋友圈設置為“僅三天可見”。除了那些不得不發的東西,他已不再花精力去刷朋友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