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闫 红
她果然等到了那个人,白衣李靖,来到长安拜访杨素。这家伙初出茅庐,到处兜售自己的见识,他也确实有两下子,连杨素听了他的高谈阔论之后,都为之一震,末了收下他的策书,预备合作的样子。
却被红拂截了胡。当李靖纵横捭阖,滔滔不绝时,红拂是另外一个津津有味的听众。她甚至比杨素更有诚意,当李靖表述完毕,走出杨家的大门,红拂使唤看门的,追上前去,跟他索要地址。
李靖诚实地告诉了那个人,可能心里还挺高兴的,以为是杨素叫人来问的。他不比那个眼波乱飞的司马相如,能够当着卓文君她爸的面,对卓文君传情达意,李靖当时主要是奔着大好前途,红拂都不见得引起他的注意。
这就是红拂的不凡之处,没有铺垫,没有眉来眼去,零基础的情况下,她都能做出决定。她当晚就收拾了细软,紫衣白帽地穿过隋末长安深夜的街巷,于五更天来到李靖下榻的客栈,轻叩窗棂。
还未完全清醒的李靖被这不速之客惊住了,她对他说,我要跟你走。
李靖当然很害怕,也很犹豫,他原本是来投奔杨素的,做了许多心理建设,穿越层层关卡,貌似已经被接受,他突然带着杨素的女人,跑了,听上去,是不是有点无厘头?
历来女追男隔层纱,都是在男方并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当一个男人觉得前途正在展开,十有八九不打算上演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传奇。
但红拂并不以美人姿态自居,她是以一个合作者的身份前来的,当对方的合作意愿没有那么强烈,她要做的是说服对方。
她首先给他充分的肯定,说,我侍候杨公许多年,阅人多矣,从未见过有人像阁下这般英雄。“丝萝非独生,愿托乔木,故来奔耳。”
然后又毫不客气地鄙视了杨素,说他基本就是个活死人,不足以放在眼里。
李靖很难不被打动。作为新人,野心与不自信在他心中一刻不停地翻滚,他太需要一个权威人士对他进行测评,突然出现的红拂,恰到好处地扮演了这个角色。
何况红拂说得那么专业,那么有理有据,最重要的是她放弃杨素投奔他李靖,难道不是最好的证明?他没法推开她。李靖回头打量红拂,注意到她“肌肤仪状、言词气性,真天人也”。虽然说此刻李靖仍然逃不开男人先看脸的通病,但他能够注意到她的“言词气性”,已经超越了通常的男性凝视。
两人就此远走高飞,钱锺书在《围城》里说,要想看一个人是否适宜结婚,应该先结伴旅行,舟车仆仆以后,双方还没有彼此看破,彼此厌恶,就不大可能离婚。李靖与红拂的旅程则更为艰难,那时女人很少出现在路上,像红拂这样的美貌女子就更加惹眼,当她站在窗前梳头,就引来一个大胡子男人毫无顾忌的观望。
这个男人于清晨抵达灵石客栈,骑着一头小毛驴,一进客栈就把包裹丢在地上,自己抓个枕头躺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红拂梳头——估计他们住的是大通铺,所以没有任何私密性。
李靖当时正在刷马,一回头见那个男人看自己的女人看得目不转睛,当然就怒了。台词是现成的:“你瞅啥?”“瞅了咋的!”“再瞅一下试试?!”“试试就试试!”然后就该是一团混乱了吧。
如果这个场景真的发生,红拂也许迅速能成为当时的传奇,“让两个男人为她拼命的女人”,草根版的中国海伦。但红拂不会想要这种虚荣,伟大事业怎能被这种细琐小事终结。
她巧妙地对李靖作了个暗示,让他少安毋躁,一边迅速梳好头发,转身问大胡子男人贵姓。
男人有点猝不及防,回答姓张,红拂立即躬身下拜,说,我也姓张,那您就是大哥了。
我认出许多熟悉的脸(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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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闫 红
她果然等到了那个人,白衣李靖,来到长安拜访杨素。这家